番外：「大公和女仆」

1

作为奥古斯塔斯家族的继承人，莫顿最近有些心烦意乱。

他今年已经17岁了，明年就能成年了，也是时候选择未婚妻了。

但他最近却总是期盼见到一个小女仆。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

他不想惊动别人，偷偷起夜去找吃的。

正看到一个女仆在厨房里偷偷摸摸做什么。

他疑惑询问，女仆却一脸被吓到的样子。

在交谈中，女仆居然全然没认出他是谁。

他觉得这女仆可能是耍心计，但也从此对她有了印象。

他知道她叫萨琳娜。

自此，不知为何，他总能在这个城堡很多地方看到女仆，他们有时候会聊上两句。

他觉得这个女仆很有意思，总是能说出一些不同的见解，也会说些大逆不道的话。

少男少女的心在这一次次见面中慢慢靠近。

2

当时，祖母尚且在世，她偏宠自己的小儿子，对大儿子也就是自己的父亲一向不怎么理会。

他们一家都住在城堡较小的房子里。

而他父亲既懦弱又花心，在外面不知搞了多少风流趣事。

他母亲小门小户出身，约束不得父亲，只对他日日耳提面命。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必须努力才有可能摆脱这样尴尬的处境。

所以，当他意识到自己对女仆动心的时候，他告知了真实身份，直接表示：

「我是不会和一个贫民在一起的。」

女仆当时满眼不可置信和震惊。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有一次他出去打猎，居然遇到袭击，慌不择路下摔下悬崖。

再醒来，是在一个茅草屋里，他得知，是女仆救了他。

他们默契得没有谈起之前的争吵。

那段日子里，莫顿经常专注地看着萨琳娜的脸。

她如此普通，却牵扯着自己的心力。

他们过了一段很祥和的日子。

3

梦境总有破碎的一天。

大公家侍卫队找来了，他被带了回去。

母亲好像看出了什么，把他叫到房间训斥。

告诉他，一个地位尊贵的小姐在上次宴会上看上了他，要求和他结婚。

这位小姐甚至是皇帝远亲，如果结婚，能给他带来不少助力。

更何况上次事故背后就有他叔叔的影子。

他左思右想了很多天。

他知道，这背后也有那位年轻皇帝的意思，想让大公堡自此坚定不移地站在皇帝身后。

这世界上，总是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事情，不是么？

莫顿去找了女仆，告诉他，自己要结婚了，如果愿意，可以让她做情人。

贵族之间有情人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谁曾想，女仆泪眼涟涟地坚定拒绝了。

他恼怒地回去了，觉得这个人真是不识抬举。

后来，女仆就自己逃走消失了。

4

他和那位地位尊贵的小姐结婚了，之后又依靠自身计谋顺利继承了大公位，他还有了个孩子。

他却一直放不下女仆，他叫人去寻找她。

谁知，这件事被他妻子知道了。

等找到的时候，只剩下女仆留给他的女儿了。

他告诉自己，只是因为曾经大预言师的预言，才把那个女孩儿接回来。

那个孩子来的时候，他其实有些失望，她长得一点不像她的母亲，反而像自己更多一点。

他不喜欢见到那个女孩，因为每次见面总能让他心情失落很久。

他把所有心力都放在了追逐权力上，似乎想证明什么。

5

在登上皇位，考虑如何处置他那个女儿的时候，他的下属给了很多「狠毒」的建议。

他犹豫了。

他想起，这是萨琳娜唯一的孩子了，就给她选个夫婿，把她嫁出去吧。

其实他已经很多年不曾想起当年的女仆了。

很多年后。

莫顿一个人被关在屋子里的时候，安静下来的时候，终于有一种情绪如海浪般袭来。

他总是做梦。

在梦里，他只是个贫穷的农户，萨琳娜是他的妻子，他还有一个孩子，他们过着快乐幸福的日子。

他终于明白。

自己在追求权力的路上失去了什么。

有的人，自遇到开始就是错误。


自从我和萨丕尔暗中结下同盟，他开始帮助我在私下里参与各类小型工会组织，资助贫苦却有天赋的学生，广结人缘。我利用小说情节给他出谋划策。

同时，因为成绩优异，待人温和，身边的人也渐渐长大，也没有人再像小孩子一样明晃晃表现出自己的恶意。

终于，我终于磕磕绊绊地长大了，毕业典礼到了。

作为帝国最优秀的学校，在毕业典礼上，皇帝和一众王公大臣都会出席。

在餐桌上，父亲破天荒地询问了我的妹妹学习情况。

妹妹双眼亮晶晶的：

「我学习还不错呢。」

继母也适时地补充两句夸赞妹妹的话。

我基本在家不会说在校情况，女主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也从不提起我的成绩和表现。

父亲连提都不提我，仿佛我只是一个透明人罢了。

我低下头默默吃饭。

这个场景我经历太多次了，早就习惯了。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我作为这次的优秀学生代表之一，是有资格上台领奖的。

典礼那天，礼炮齐鸣，我穿着新衣登上礼台，余光看到父亲惊讶的眼神和继母震惊的目光。

啧啧，要是眼神能杀人的话，继母早就把我杀了很多次了。

皇帝和继母是有点血缘关系的，他看到我后不动声色，威严地开口：

「祝贺你，优秀毕业生，你即将从这里毕业了。」

我漫不经心地想着，这就是纵容继母杀害我母亲的人呐。

脸上却露出恭敬的笑容：

「你好，皇帝陛下。」

「我希望，这份奖金可以用在别的地方，请您允许。」

「哦？」我的意外请求让皇帝眯起了眼睛，「说说看？」

「我希望用这笔钱建立皇家科学院。」

我能感受到皇帝身边空气骤然冷却下来，他面沉似水，却碍于公开场合，只是咬紧了牙：

「这是你的奖金，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我知道当众说这种话容易招致皇帝不喜，但，可以为我赢得民间赞誉。

典礼结束，继母不情不愿地被父亲拉走和皇帝寒暄去了。

妹妹满脸震惊地跑过来：

「姐姐，你刚刚在典礼上说什么呢？」

「还有，你……居然是优秀代表？」

她这么多年忙着和皇太子分分合合，忙着偶遇男配，哪里有空持续关注我这个「私生女」。

我抱胸看着她：

「妹妹，那是我的奖金，我只是对科学比较感兴趣。应该没关系吧？」

克里斯蒂娜皱眉：

「可是，教会那边……」

皇太子此时出现，满眼恶意看着我，一把揽过克里斯蒂娜：

「你管这个私生子干嘛，我告诉你，父皇可生气了，等着看她的下场吧。」

克里斯蒂娜推了推皇太子，娇俏开口：

「你怎么说话呢！讨厌～」

我撇撇嘴，不欲和他们多说，转身就走。

我终于离开这所讨厌的学校了。


后来，皇太子和皇帝被我下令幽禁起来。

终于，在父亲加冕为帝那天，天空晴朗，他披着披风、戴着皇冠一步步登上高台。

而我紧紧跟随在他身后。

传令官跟着大喊：

「让我们欢迎，帝国的明珠、黄金玫瑰的继承者——

希斯特里亚小姐！」

我慢慢地走过曾经嘲笑过我的人群们，看着他们在我面前弯腰行礼。

那些漠视孤立我的人们，此时只能谄媚地笑着看着我。

那个小女孩，终于长大了。

我不再是「私生女」「贫民的贱种」，而是正统的帝国女继承人。

就在这一切都看似顺利的时候。

变故突生。

在加冕仪式完成后，父亲直接开口宣布他的第一道政令：

「是这样的，听闻z国有意与我国结盟，向我国求娶公主。

正好，小女也到了适婚年龄。

在此，我宣布，册封希斯特利亚为公主，与z国皇子即日完婚。」

我震惊地看着父亲的釜底抽薪之举。

狡兔死，走狗烹。

他不需要一个人望很高的继承人，那不利于他的掌控。

好计谋。

在阳光下，父亲对着我淡淡地微笑。

萨丕尔从人群中走出来，对我伸出了手：

「请吧，我未来的皇后。」

我忍着心中的怒意，我早该想到的！我那个该死的父亲不会信守诺言！

他联合萨丕尔把我摆了一道！

而且他这么说，定然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旁边父亲的心腹笑着说：

「小姐一片为了百姓安康的心，我们都懂的，请小姐放心的嫁吧。」

旁边更有诸多大臣贵族议论纷纷，给我架上了「大义」的帽子。

混蛋！

我瞪着萨丕尔，他凑近我低声说：

「别这样看我嘛，你应该知道的小姐。

背叛，才是同盟的真谛。」

我无力反抗，如果我拒绝，之前所有的积累都将毁于一旦，我的名望将降到最低点。

我只能恨恨地先跟着萨丕尔登船离开。

在z国皇宫里，我像没骨头一般躺在躺椅上看书。

萨丕尔身着红衣，风流倜傥地倚靠在栏杆上：

「我亲爱的妻子，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伤心？」

我斜瞥了他一眼：

「我都没吐槽你那天在加冕典礼上的表现差点露馅。」

看起来，我是被狼狈赶出王国的「公主」。

但，谁才是猎人，谁又才是猎物呢？

父亲固然宣称要废弃「教会」思想，宣扬「自由」「平等」，要放权给人民。

但是他和皇帝之前绑定太深，且他上台后并没有践行他之前的诺言。

我了解他，实际上他是个非常专制、疯狂追逐权力的人，这种人，怎么可能真正「还政于民」？

于是，先从皇家科学院起，反对批评的声音传了出来。

还没等他处理，声浪越来越大。我之前好歹也经营了十几年的势力，留下的暗桩也在不断搅扰民间舆论。

贵族中，亚历克家族首先旗帜鲜明地反对他。

而我被父亲赶走，也正好彻底和他和旧有大贵族势力彻底划清了界限。

再加上我之前积累的良好名声和「仁义之举」，国内许多贵族开始私下里和我联系。

当然我承诺，我将会把更多权力下放给议会。

这可是个十分具有诱惑力的条件。


我同父异母妹妹克里斯蒂娜的生日到了。

那天，城堡中张灯结彩，佣人们急匆匆地走来走去，所有人都在为这个盛大的日子做着准备。

我却被凶神恶煞的佣人单独「关押」在房间里，只能听着外面人声鼎沸。

虽然早知如此，还是有些失落。以前妈妈在生日都会给我做蛋糕的，还有哥哥也会给我准备礼物……

满脸横肉的佣人警惕地盯着我：

「你给我在房间里安静待着，别违背夫人的命令……」

我心中默数着时间，狠狠上去一口咬住佣人的手，趁着她吃痛的时候快速跑了出去，七拐八绕地甩开了佣人。

我小心翼翼躲避着人流往树林中央走去，果然，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约莫5岁的女孩正在水里不断挣扎，旁边却没有一个人。

我给自己打打气，跳下了水，去捞她，她可真沉啊。

以前在乡下，幸亏我经常和哥哥一起下河摸鱼，水性还不错。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后，我把她带上了岸，她急速喘息着，小脸通红。

我全身湿漉漉地，温柔开口：

「你是谁家的孩子呀？」

女孩满脸迷茫，慢吞吞开口：

「我，我是亚历克家族的……」

接下来，我耐心安慰她，扶着她慢慢往宴客厅的方向走。那边灯火辉煌，我的继母正雍容华贵地和我父亲一起站在宴会厅中央，对着宾客往来送迎。

我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和他们一个世界的。

看到衣着格格不入的我进来，继母脸色顿变，挥挥手准备让佣人把我带走。

我顾不得心中的胆怯，急忙大声喊道：

「父亲，母亲！我救了落水的亚历克家的小女儿。」

这么一嗓子下去，宴会厅大部分都齐齐转头看向我们。他们大多数人也是第一次见到我这个「私生子」，各种窃窃私语的声音不绝于耳。

亚历克夫妇脸色大变，急忙冲了过来，女孩妈妈抱着她不停地安慰。

在女孩断断续续地讲述中，我成为那个「救人英雄」，低低的议论声回荡在大厅里，不过这时整个话锋一转。

「快看，那就是奥古斯塔斯家族的私生女。」

「哇，怎么穿得这么破，连我家下人都不如……」

「这你就有所不知的了吧？你也不看看她继母是谁……」

我看着我继母的脸色慢慢变青，父亲脸色也很不好看。

他们名声一向不错，这次也算现了个大眼。

我抿着唇不说话，虽然早就想好了，但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表现」，我还是有点害怕。

我只能拽着自己衣服下摆孤零零地站在大厅中央。

继母勉强笑着开口：

「你这孩子，不是说身体不舒服不能来吗？」

我鼓起勇气，断断续续地开口：

「可是，妈……妈妈，你让佣人看管着我，不让我来！」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虽然对私生女的确不需要多好，但是如此对待也实在不是贵族所为。

继母本在继续辩解，但是我普通材质的衣服，消瘦的身体都在无声反驳着她。

再加上亚历克侯爵夫妇对我的求情看重，父亲最后一锤定音：

「够了，以后就让亚伯负责希来的衣食住行。」

「还有你以后，也安分点。」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父亲眼睛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虽然已经对父亲很失望了，但此时我还是有些难受。

继母被父亲堵了一下，不敢再开口，只能恶狠狠地瞪着我。

而我注意到，从始至终，男女主都没出现在宴会厅里。

想到原文剧情，我不由得叹气。谁能想到，真正害小女孩的，恰恰就是男主的跟班呢？

在原剧情中，身为男主伴读兼侍从的小伙伴和女孩起了争执，一气之下把女孩的手链扔进了湖里，女孩情急之下跳了下去，他却因为胆怯逃走了。

也因为这件事，小伙伴变得更加成熟，在男主几次要犯错的时候起到了劝解作用。

男主当时知道这件事后，也并不在意，甚至还帮助小伙伴遮掩。

只是因为他是这本书「正面角色」，所以就算做了一点「年少时的错事」又怎么样呢？

同为配角，我对于小女孩真是心有戚戚焉。


终于，万事俱备。我带着z国部分军队和雇佣军准备在贵族们的「邀请」下回到兰斯特王国。

我没记错的话，兰斯特王国里，海军归亚历克家族管辖。

我早早就和凯特通过了信。

我承诺，她将成为新的王朝第一名女宰相。

z国军队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登陆了兰斯特王国。

我的父亲在皇宫里着急地召集臣属想要抵抗。

但根本没召集到多少人，且民心涣散。

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散布我才是唯一有资格的皇位继承人的消息。

在百姓的「女王」欢呼声中，我身着盔甲来到了皇宫门前。

我对着宫门悲切大喊：

「父亲！作为女儿，不能看你一错再错！」

「作为奥古斯塔斯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作为z国太子妃，我代表民意，请求您退位让贤！」

身后，是民众的呐喊声。

我多年积累的名望与资历终于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可能也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宫门缓缓打开，兰伯站在门后神情复杂地看着我，似乎是第一天认识我：

「希……希来小姐，皇帝希望只有您一个人进去。」

我抬头制止了其他人的劝解，走进了父亲所在的宫殿中。

我首先开口，微笑对着我亲生父亲说：

「父亲大人，我代母亲大人和哥哥向您问好。」

父亲眼神波动了一下，整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长桌边缘。

我突然意识到，他老了。

这一场谈话。

父与女。

皇帝和皇帝。

父亲死死地盯着我：

「你想做什么？想做女皇吗？」

我摇摇头，第一次说出我的真实愿望：

「不全是。」

「我想真正还政于民，想结束这该死的帝制，告诉人们什么叫自由、什么叫平等。」

是的，这才是我的最终目的。

父亲震惊地瞪大了眼，一掌拍在桌子上：

「你不知道你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吗！你，你背叛了你的阶级！」

我平静回答：

「或许吧。」

我已经很久没想起我的母亲了，她的面庞好像都要消失在我的记忆里了。

曾经，我也问过她为什么要和父亲分开。

母亲当时仿佛陷入了回忆中：

「不仅仅是身份上的差距哦，还有世界观的不同。

我永远无法理解他视人命如草芥的观念，他也无法理解我的自由平等，所以我决心离开了他。」

母亲告诉我。

她不能接受这个世界的尊卑制度，不能接受有的人生而高贵，有的人生而低贱。

母亲告诉我。

人生来自由平等，那并非教皇和皇帝所赋予，那是人生来就有的权利。

母亲告诉我。

她来自一个，没有皇帝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知识可以自由流通，人们不会担忧被贵族老爷打骂，人人信奉自由平等。女性也可以做领导者。

我很向往，我也想实现她曾经在过的世界。

我曾经千万次读过她留给我的纸，上面告诉我，在很久的未来，人类一定可以实现共产主义。

虽然我并不能完全理解这一切，但不妨碍我去努力。

即便我知道前路布满荆棘。

但我一定要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