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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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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试读




祝晚瑶裹着锦被蜷在床角,一整天了,不吃不喝。

小桃直掉眼泪,苦劝:“小姐,即便王爷在外头带了女子回来,您也不能这么苛待自己呀,要是老爷夫人在天有灵......呜呜......”

厢房内只能只有她的哭声蔓延,祝晚瑶始终没有应答。

忽地,脚步声传来。

裴轩枫迈腿阔步,面无表情地走入厢房之中。

他冷冷扫了小桃一眼,小桃垂下头,畏惧地退出房外。

厢房内,登时只剩两人。

月光被隔绝窗外,烛影摇晃,偌大房中昏暗异常,衬得缩在床角的祝晚瑶愈发脆弱。

裴轩枫不自觉皱了下眉。

“后厨说你今天退了两次膳食,怎么,打算把自己饿死?”

祝晚瑶眼睫颤了下,但仍是没有说话。

她的沉默令裴轩枫觉得奇怪。

以往每次独处,她都主动至极地围在他身边,含情怯怯地望着他。而不是如今日这般冷漠。

裴轩枫走到床前,才看清祝晚瑶面色苍白,眼圈泛着薄红。

他盯着了她良久,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后问:“李大夫近日可有上府?

祝晚瑶针扎似的蜷了下手指.

裴轩枫不许她怀上他的孩子。

因此每次行房事后,不仅要她服下特制汤药,还会让李大夫上府号脉,确保她未受孕。

两月前那次,裴轩枫走得急,来不及管她,才让她瞒天过海。

祝晚瑶蓦地心寒,觉得可笑。

同样都是他的女人,云婉儿有孕,他将其视若珍宝;她有孕,却要躲躲藏藏。

她攥紧拳头,忍不住开口。

“王爷如此紧张婉儿姑娘身孕,若是妾身有孕,不知王爷是否也会同样欣喜?”

裴轩枫冷下脸,单手用力捏住祝晚瑶脸颊。

他语气危险寒冷:“需要本王再警告你一次吗?当年若不是你拿着恩情要挟,本王怎会娶你?你若敢偷偷怀上本王子嗣,立马收拾包袱滚出王府!”

祝晚瑶凄然一笑,心道,果然如此。

想必过不了多久,他马上就会册封云婉儿为正王妃。

届时,这府中更没有她祝晚瑶的容身之地。

她想,自己还有再留下来的必要吗?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湮进裴轩枫掌心。

裴轩枫顿了下,收回手。

他蜷了下手指,冷冷说道:“还是那句话,不要有非分之想,我娶你,只是尽孝道。”

说完,似乎不想再和祝晚瑶同处,他转身要离开厢房。

“王爷......”

祝晚瑶突然出声叫住他。

她忍住眼泪,将卑微与狼狈藏起,仅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开口。

“你我结为夫妻多年,你当真对我,没有半点真心?”

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沉默再度蔓延来。

蓦地,裴轩枫轻轻冷笑了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嘲讽般的笑声和绝情的背影,无一不嘲笑着祝晚瑶的自作多情。

祝晚瑶麻木地坐在床角。

她觉得自己的心,真的死了。




“你来做什么,不是说过不允许你来书房吗?”

裴轩枫身着玄色长袍,挺拔如青松,面部轮廓英俊非凡。

唯独看向祝晚瑶时,眼底的冷漠却刺痛人心。

祝晚瑶忍不住顶嘴:“她能来,为何我来不得?”

“你也配和她比?”裴轩枫嗤笑着,毫不掩饰眼底的轻蔑。

祝晚瑶紧紧抿唇,把酸楚尽数咽下。

“王爷莫急,妾身只是来跟王爷讨一物件,拿到便走。成亲时妾身曾将一枚玉佩赠与王爷,想必王爷也瞧不上,不若还给妾身。”

“玉佩?”

裴轩枫敛眉,脸色有些古怪,似乎完全听不懂祝晚瑶在说什么。

祝晚瑶心下一沉,难道裴轩枫把玉佩丢了?!

她正欲追问,忽地,一旁的云婉儿娇弱开口:“姐姐说的,莫非是这块玉佩?”

云婉儿拨了拨腰间的碧绿玉佩,赫然就是祝晚瑶娘亲临终前留下的!

祝晚瑶两眼通红,她不敢相信自己曾经满含情意地将玉佩送给夫婿,而他转眼就将它转赠其他女人!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把它送给别人!”

“一块不值钱的玉佩,至于如此动怒?祝晚瑶,你怎么越来越像个无理取闹的泼妇!”

裴轩枫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眼底充斥了不满。

可祝晚瑶早已泪流满面,愤怒与悲痛交织着席卷她的心脏。

“那是我娘亲临终前最后留给我的东西!若你不要,还我便是!你非要如此糟蹋我的心意才肯罢休吗!”

裴轩枫看着她滚滚而下的眼泪,没说话,只是稍稍皱眉。

祝晚瑶冲上前,想从云婉儿腰间将玉佩夺走。

可素来表现得温婉的云婉儿竟伸手紧紧攥住玉佩不松手。

祝晚瑶更加恼怒,攥住玉佩用力往下一拽。

“哎呀——!”

云婉儿整个人从椅子上跌到地上。

玉佩,砰然砸地,摔了个粉碎。

裴轩枫瞪大眼睛,怒道:“祝晚瑶你做什么!你不知她有身孕吗!?”

他紧张地扶起云婉儿,含怒看向祝晚瑶时,又是一怔。

祝晚瑶站在原地,面容平静灰败,沉默得像桩破碎的雕塑,了无生气。

她愣愣看着地上的玉佩碎片,蹲下身,将其一一捡起。

碎片扎破掌心皮肤,沁出滴滴血珠,可她毫不在乎。

没有哭,没有闹。

沉寂得令人心慌。

裴轩枫皱眉,正欲说话时,祝晚瑶看向了他。

“妾身依稀记得王爷说过,娶我无非是为孝道。如今王爷寻得意中人,那我也不想鸠占鹊巢,耽误王爷。妾身恳请王爷,赐一纸休书,从此你我一别两宽,再无瓜葛。”

她的语气平静得吓人,眼中早已没了光。

裴轩枫眉间皱得更紧,呵道:“你以为你区区一介侧妃,还能威胁到婉儿的地位?”

“你说得对,我只是‘区区一介侧妃’,”祝晚瑶自嘲笑笑,“既如此,那王爷又有何不舍?”

裴轩枫瞳孔紧缩,冷笑连连。

“不舍?就凭你?”

他抱着云婉儿,嚯地起身往书房门口走去。

临了,回头冷道:“待本王带婉儿看完大夫后,再来休了你!”

祝晚瑶闭上眼,不让眼泪落下。

她只求与裴轩枫不再相见,如此最好。




“小姐!王爷回来了!”

丫鬟小桃急忙忙跑进厢房,小脸上满是激动。

“听院前婆婆们说,王爷特意从边疆带回一名素有‘安胎圣手’之称的大夫,外人都紧着猜是咱王府有喜了。”

祝晚瑶一愣,素净姣好的脸蛋上非但没有惊喜,反而充满恐惧。

————

裴轩枫怎会知晓她已有身孕一事?!

两月前,裴轩枫奉旨带兵前往边疆平定乱党,临行前夜狠狠要了她一次又一次。

没过多久祝晚瑶便察觉自己身子不对劲,传了相熟的大夫来看,才知是有喜。

这于别人而言是件喜事,但对祝晚瑶来说却是灭顶之灾!

三年前,祝晚瑶双亲离世,其母生前曾与裴老夫人是金兰之交。

老夫人念着旧情,要求裴轩枫娶祝晚瑶入府,好生照顾。

裴轩枫心中早有所属,又看不起祝晚瑶,可迫于孝道,不得不低头。

他娶祝晚瑶为侧妃,并与她签下契书。

祝晚瑶只要安分守己,自是可享一生富贵;倘若故意怀上孩子,裴轩枫则立马休妻。

所有人都觉得,祝晚瑶捡了大便宜。

包括裴轩枫也笃定她是个贪慕虚荣、攀龙附凤的女子。

只有祝晚瑶自己知道,她是真的爱慕裴轩枫,所以才想瞒住已有身孕之事,好在他身边多留些时日。

可如今,他却知道了?

这是为何?

祝晚瑶心绪不宁,决定亲自到城门口去,一探究竟。

城门处,人声鼎沸,百姓夹道欢迎战士们凯旋。

裴轩枫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列最前方,他生得剑眉星目,气宇轩昂,恍若天神降世。

祝晚瑶躲在暗处偷看他,不争气地悄悄红了脸。

她从不敢当着裴轩枫的面看他,每次都只能这样偷看。

她心想,她的夫婿可真好看。

裴轩枫似是被嘈杂的百姓惹得微恼,轻皱了下眉间,可忽然间,他又低头看了眼依偎在他身前的人。

那一眼,温柔又缱绻,让祝晚瑶愣在原地。

成亲三年,她竟不知裴轩枫也能有如此温柔的神情。

毕竟他在她面前,永远只有厌恶、淡漠和漫无边际的羞辱。

方才只顾着看裴轩枫,祝晚瑶都没发现他身前还抱着一人。

那人裹着质地极好的裘皮,身形娇小,看不清脸,堪堪露出一截皓腕,抓住裴轩枫的发尾。

裴轩枫被她这孩子气的举动逗笑,曲起手指在她鼻尖轻轻刮了下。

那动作,暧昧又宠溺。

祝晚瑶一颗心猛然颤了下,汹涌地泛起酸楚。

她几乎可以笃定,这怀中之人,定与裴轩枫关系匪浅。

她颓颓然垂下眼眸,不敢再看,逃避似的跑回了王府。

没多久,浩浩荡荡的队伍停在王府门前,裴轩枫翻身下马后,将那人抱下马来。

他动作何其小心,仿佛抱着一件稀世珍宝。

裴轩枫搂着她,对着王府众人朗声道:“婉儿怀有身孕,你们小心伺候,稍有差池,本王要你们偿命。”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应是。

祝晚瑶躲在门后,一张脸早已面无血色。

原来,裴轩枫并不知晓她有喜。

只是凑巧他心上人,也怀有身孕。




三日后,王府。

裴轩枫迈进祝晚瑶厢房后,一眼看向了床榻。

那里纱幔轻掩,隐约可见被下躺着一人。

后厨那边告知裴轩枫,祝晚瑶连着三日未曾用膳,估计有些不对。裴轩枫厌恶祝晚瑶,但毕竟是老夫人张罗的亲事,他不好让人活活饿死在王府里,于是亲自来看。

裴轩枫几步上前,隔着薄雾般轻薄的纱幔。

“祝晚瑶,你又在闹什么,你以为不吃不喝就能博取本王同情?收起你这些心机手段,根本没人在乎你。”

冷漠的嗓音在房内飘散开。

但床榻上的人影却毫无反应。

裴轩枫不由有些恼怒,云婉儿近日身体不适,他为了照顾她已耗得精疲力竭,如今祝晚瑶又给他整幺蛾子,怎能不让他生气?

他可以给云婉儿耐心,但绝不会给祝晚瑶耐心。

裴轩枫唰地揭开纱幔,冷冰冰注视床上被锦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本王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自己起来!”

那团浅色锦被似是微微颤了下,但终究没有动静。

裴轩枫终于被惹恼,他伸手一把连人带被揭下床来,可定睛一看,裹在被中之人哪里是祝晚瑶?分明是丫鬟小桃!

裴轩枫危险地眯起眼:“祝晚瑶呢?”

小桃跪在地上低垂脑袋,虽瑟瑟发抖但却只字不语。

裴轩枫冷笑:“好一个忠心护主,来人!给我搜!”

下人们鱼涌而入,依言将祝晚瑶的厢房翻了个底朝天,很快,下人在梳妆台前寻到一封未落款的书信。

薄薄的宣纸上只写了两个娟秀字体:和离。

“和离......好,好你个祝晚瑶!”

裴轩枫怒然将纸揉进掌心,他逼视小桃,质问:“说,祝晚瑶去哪儿了!”

“小姐已经去了她真正想去的地方,她自由了!王爷,你何必苦苦纠缠?”

小桃浑身都在抖,但为了维护祝晚瑶,她仍勇敢地迎上裴轩枫阴冷的视线。

裴轩枫怒极反笑,命人将小桃拖下去,关进地牢,严刑拷问祝晚瑶的下落。

他环顾着厢房内的每一处,处处皆是陌生又熟悉,他来这里的次数不多,每次都是为行房事,而每次也是完事就走,从不逗留。

裴轩枫完全想不到,那个懦弱的女人,居然敢留下一封和离信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祝晚瑶,你找死!”

他紧紧攥起拳头,眼底暗云翻涌着酝酿一场风暴。

只有他有资格休了祝晚瑶,但祝晚瑶居然主动离开?

裴轩枫恨不得把祝晚瑶捉回来,生吞活剥。

忽然,房外传来脚步声,云婉儿披着狐裘,脚步虚浮地走进房内。

裴轩枫敛眉,迎了上去扶住她:“身子不好就在屋里休息,再受凉怎么办?”

“我听着好像是姐姐这里出了事儿,特意过来看看。这是怎了?”

“她跑了。”

裴轩枫几乎咬牙切齿地说出来

云婉儿眼中稍稍闪过一抹惊喜之色,但面上却表现得极为担忧:“这可如何是好?她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若是遇到麻烦,那可就糟了呀!”

说着,竟是低低啜泣起来,像是真的担心极了。

裴轩枫心软地看着她,为她揩掉眼泪。

他转头,对着下人们厉声:“传令下去,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王妃给本王找出来!”




与祝父做的硬买卖不同,祝晚瑶娘亲曾是城中有名的胭脂铺老板,从她店里卖出的胭脂水粉,向来广受好评。

后来与祝父共结连理,祝晚瑶娘亲便关了铺子,安心在家相夫教子。

不过她自有一手护肤妙招,这些,祝晚瑶从小就习得。

祝晚瑶意识到,娘亲在无意中为她留下一笔宝藏。

她比旁人懂得更多的护肤知识,又有点子,这足以打开她的事业大门。

祝晚瑶越想越激动,她知道自己需要仔细规划一番,因此先回了客栈。

可她万万没想到,就在她刚踏进客栈大门时,正好看见方才那个骑马的男人在柜前与老板要房间!

卫明铮余光瞥见她,直接瞪圆了眼睛,忙不迭疾步上前:“好巧啊,你也住这儿?方才是我出言不善吓到你了,你别见怪,我向你赔不是。”

祝晚瑶本不想理会他的,可想起自己决意成长,因此就算再畏惧,也强撑着与他对视。

何况这人看着也不像个坏的,祝晚瑶心里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卫明铮见她没躲,不禁窃喜,笑道:“我叫卫明铮,不知姑娘芳名?”

“祝晚瑶......”她说道。

卫明铮低声重复了遍,眉宇间染上笑意:“我是来这儿玩的,我们交个朋友吧,有空还能结伴走走。”

祝晚瑶哪里遇到过这么热络的异性,顿时有些难为情。

她什么都没说,转身噔噔蹬跑上了楼。

“欸,你跑什么——”

卫明铮眼看着祝晚瑶跟兔子似的一溜烟儿跑没影了,无奈笑笑。

他盯着她的背影,一时间竟有些忘记移开视线。

祝晚瑶回房后,找店小二借来纸笔开始仔细规划自己的胭脂铺。

她开始觉得自己离开的决定是对的,以往在王府,她全身心都扑在裴轩枫身上,哪里还有自我?

如今,她开始寻得自己的价值,她不再需要将自己的未来寄托于一个压根儿不爱她的男人身上。

祝晚瑶从未觉得自己的内心如此舒畅过。

她稍微写了点需要提前购置的物件,出客栈打算比对各家行情,未曾想街道上却突然间挤满了人,好些人纷纷伸长脖子往前探着。

“大娘,你们在看什么呢?”

“哎哟,京里来人了,好像还是个王爷!我们这寻常百姓可没见过这等人物,不得好好瞧上一瞧?”

祝晚瑶浑身一震,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

她颤着声追问:“您可知,那王爷是哪位......”

大娘皱着眉左思右想,费了一会儿工夫才想起来。

“听人说,好像是宣王裴轩枫!”

如同一道惊雷炸在耳畔,祝晚瑶身子晃了几晃,在大娘惊异的眼神中,仓皇跑开。

怎会如此?!

这里分明只是一处偏远小镇,堂堂宣王怎会纡尊降贵来此?

莫不是知道了她的下落,专门来抓人的......

祝晚瑶思绪混乱不堪,太多太多的恐惧念头充斥了她的心里。

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背抓回去,否则就将功亏一篑!

祝晚瑶背对着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往相反方向而去,可她万万没想到来围观“王爷”的人着实太多,以至于她没走几步就被人浪推了回去。

“不......别挤我!让我过去!”

祝晚瑶微弱的嗓音在喧闹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微不足道。

眼看着离王府出巡队列越来越近,祝晚瑶心底发寒,她似乎已经能够感受到那份独属于裴轩枫的冷意。

很快的,祝晚瑶隔着人群,得以窥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裴轩枫。

他眉眼阴郁,似是心情不佳。

而在他身后的豪华马车,一只素白的手悄悄揭开帘子,往外探了眼。

那除了云婉儿,又能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