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要求他每天晚饭后和她视频电话汇报今天都上了什么课，买了什么，吃了什么，都花了多少钱，有没有记好账。寝室同学笑着说他是个乖宝宝，还热情的和他妈妈打招呼，但这在杨帆看来就是近乎于嘲笑。

“儿子，今天怎么样啊？”杨帆妈妈一边织毛衣一边问他，头也不抬，也不看手机。

“挺好的，就是感冒了有点发烧，这会儿好多了。”杨帆盯着屏幕看着妈妈的反应。

杨帆妈妈依旧没有抬头“发烧了？严重么？不影响上课吧？吃点药吧，我不是给你带药了吗？让你出去多穿点衣服，你总是不听，感冒了吧，不撞南墙不回头，这要是病的严重了耽误学习多麻烦！”至始至终都没有一句关心的话，甚至是表情都没有。

杨帆学会了报喜不报忧，生病了挺一挺，吃点药就过去了，总归能活着吧！

竹篮打水——一场空

四年大学生活匆匆而过！毕业在即，班里同学说要吃顿散伙饭，本来高高兴兴的事儿，杨帆帮忙搬啤酒把腰扭了，动不了了，聚会提前结束，寝室长张磊陪他去医院检查。

医生看完拍出来的片子抬头看了看他俩，最后把视线停留在张磊脸上问他：“你们什么关系？是亲属吗？”

两人对望了一眼，杨帆紧张的说：“不是，他是我同学，大夫，我很严重吗？

医生低头看了看诊断报告说：“没什么，你还得再做几项别的检查，费用不低，要不让你父母来一趟呢？”

张磊忙接过话说：“没事儿，我们有钱，他家是外地的，他妈来不了。”

医生又看了会儿片子又问了杨帆几个问题，让护士带杨帆去治疗室等他，他把张磊留下来说开单子让他去交费。

医生见杨帆出去了示意助理医生把门关上请张磊坐下和他说起杨帆的病情。

“这是个初步的CT检查，从影像结果上判断，他腰椎上发现多处斑片状低密度影，有一处已经出现向椎管内凸起，可能是脊髓瘤或者骨肿瘤，这个还要进一步确诊。你
自习十点放学，再去补习班放学回来十二点，回家再做作业，睡觉大概在一点，早上五点半起床，杨帆知道，同学们大概都是这个作息时间，但是不是所有人努力了就能成功的，特别是像他这样，除了学习，几乎没有其他社交活动，朋友寥寥。每当夜深人静，台灯下是他埋头苦读的身影，书页翻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的心里，偶尔会泛起一阵酸楚，不是因为学习的辛苦，而是那份孤独感，像潮水一般，悄无声息地侵蚀着他的心灵。

杨帆开始怀疑，这样的付出是否真的有意义。每当考试成绩公布，名次不升反降时，那份怀疑更加深了心底的迷茫和不安。他渴望有人能理解他的努力，分享他的喜怒哀乐，但现实却是，他只能独自面对这一切。但是妈妈只会在一边千篇一律的叨叨着，怎么就学不会呢？考了这么多次怎么就记不住呢！

爸爸的沉默则像一座无形的山，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更加喘不过气来。他明白，父母也有自己的期望和压力，但他们似乎从未真正走进他的内心世界，去看看那里是怎样的风雨交加，又是如何的渴望阳光。

杨妈妈眼见正途没什么效果，开始了邪门歪道，到处求神拜佛，家里的各类神像越来越多，摆了一整个阳台，妈妈着了魔一样三拜九叩念念叨叨，祈求着神明能保佑她的孩子高考一飞冲天。夜深人静时，他躺在床上，耳边似乎还能隐约听见妈妈低沉而虔诚的祈祷声，那声音里夹杂着无尽的焦虑与期盼，杨帆心里想着要不求求神明把我带走吧！

麻布袋做龙袍——不是这块料

学校每周日会放半天假。

“妈，下午我想去奶奶家，我奶说晚上给我做好吃的，”说完杨帆紧张的看着妈妈。

“下午在家学习吧，等到晚饭的时候再过去，别浪费时间了一下午能做好几套题了”杨帆妈妈头都没抬就拒绝了。

“可是爷爷说好久都没看见我了，让我早点过去…
，强挤出一丝笑容说：“妈，我没事儿，医生说我扭到了腰，做做理疗，再好好休养一下就好了。”杨帆语气里带着一丝安慰。

杨帆妈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声音哽咽：“没事儿就好，你爸爸明天就来了，咱们看好病就回家。”

回家，杨帆过去非常恐惧回家，非寒暑假他都不会回家，但他现在居然生出了一丝回家的渴望。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打破了这份沉寂。杨帆躺在床上，目光穿过半开的窗帘，凝视着外面那棵生机盎然的大树，心中五味杂陈。他开始反思，那些曾经让他想要逃避、甚至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来寻求解脱的日子，究竟是因为什么？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每天都有检查，杨帆也迎来了命运对他最后的审判，骨肿瘤，全身多发性转移，已经没法手术了，最多还有半年时间，治与不治区别不大，除非有奇迹发生。

父母瞒着杨帆没有跟他说病情很严重，只说需要住院治疗一段日子就好了，杨帆从父母的表情以及反常的行为判断出来他病的挺重，他24岁了，不是4岁，但是人一旦到了这种生死关头好像特别好骗，他一边不信，一边又抱着希望父母没有骗他，人性的本质就是趋避利害的。

杨帆妈妈和匆忙赶过来的丈夫躲在医院的楼梯间里抱头痛哭，杨妈妈泣不成声的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这一辈子都拴在儿子身上了，马上就能看到希望了，现在什么都没了，都没了啊！”

杨爸爸轻轻拍着杨妈妈的背，安慰着：“还是有希望的，咱们不能放弃，儿子还指望着我们呢！”杨爸爸不善言谈，反反复复的说着不能放弃。

路过的人都用一种同情的眼光看着他们俩，却没有人停下脚步。在这个繁忙的医院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个角落都藏着不为人知的辛酸。

口渴了才打井——来不及了。

在父母的坚持下，医生为杨帆制定了治疗方案，开始了第一期的化疗。

杨帆觉得他人生的苦难似乎刚刚开始，从前的
没错，就是苦了你。”说完姥姥长长的叹了口气。

“姥，其实我想考出去，想有自己的生活。”杨帆想逃。

二十天，杨帆在这无忧无虑的生活了二十天，成绩下来的那一刻，这种生活就结束了，最终判决要生效了。

没过重本线，二本线刚刚超过一点，这个成绩也就上个三本，学费还很贵的那种。

杨帆这一刻前所未有的轻松，之前的担惊受怕都没有了。

杨帆妈妈开始带着他跑各种报考机构，希望能捡个漏。

“妈，等着报大专吧，学个热门专业，有个技术也挺好的。”杨帆试探着提了一点意见。

杨帆妈妈咬牙切齿的指着他的头说：“你怎么这么没出息，你想出来当工人，还是回乡下种地？只能报本科，你在学校好好学习，然后考个985的研究生。就不能上进点么？同样读了十几年怎么别人就能进重本，你只能进个民本，你不好好反思反思吗？”

三十晚上盼月亮——没指望。

杨帆上大学了，一个三本，每年的学费大几万，家里实在拿不出来，爷爷掏了一半，本以为上了大学就轻松了，哪知这都是难关，都不好过。

这种学校里都是些家庭条件好的孩子，杨帆和人家那根本不是一路人，他渴望交朋友，同学们也都挺热情，没有瞧不起他，但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是一道深深的无形鸿沟，它隐藏在每个人的出身、经历、观念和行为之中，莫名的拉开了他和同学们的距离。

同学周末叫他一起去聚餐，他去了一次就不敢再去了，那是人均三百元的自助餐，三百块够他在食堂吃一个星期了。

同学拉他去参加社团活动，他去了，登山社团，一套装备大几千，后来又去了AI社团，要买电脑，又是大几千，这学校的所有设施都透露着价值不菲的气息。每呼吸一口空气好像都要钱。

杨帆以为上了大学他可以独立了，能摆脱妈妈对他的控制，但他错了，这种源自于血脉相连的掌控或许只有死了才能摆脱。杨帆
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而遥远。他知道，自己这番话既是出于现实的考量，也是心底那份难以言说的疏离感在作祟。他渴望家庭的温暖，却又因为长久以来的经济拮据和无数次因钱而生的争执，让这份渴望蒙上了一层阴霾。

爸爸听了，神色一黯，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坐在床边，粗糙的大手轻轻摩挲着杨帆的手背，那是一种无声的安慰，也是一份沉甸甸的歉意。妈妈在一旁抹着眼泪，却也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试图让这个沉重的气氛变得轻松一些。

杨帆侧过头，看着父母斑白的鬓角和眼角的皱纹，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他明白，尽管过去的岁月里充满了遗憾和不满，但此刻，父母的爱是真实而迫切的。他试图让自己的心柔软一些，去接受这份迟来的温情，哪怕是在生命的倒计时里。可现实是残酷的，病魔缠身让他无力再去顾及其它，他的病情恶化的很快。

第二期化疗开始之前，一系列的检查结果显示病情恶化的很快，并没有遏制住癌细胞的扩散，化疗药的副作用还让他的身体机能每况愈下。父母瞒着他给他换了另外一种药，但是这个药却让杨帆的免疫功能极速下降，他被传染了病毒性感冒，继而得了心肌炎，这对他来说无疑是加速了生命流失的速度。

医生把他转到了重症监护室，他在ICU里度过了他仅有的二十几年人生最艰难的日子，浑身插满了管子，医生拼命的想挽留这个年轻的生命，但是代价是身体上的折磨，痛苦不是生病本身，而是治疗。身上仿佛带着千斤的磐石，一直碾压着他全身的骨骼，那种来自四肢百骸的疼，疼到他昏厥，疼到他清醒，止疼药越用越多，起效甚微，骨癌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的癌症。他在心里祈祷着，下次闭上眼睛就不要让他再醒过来了。

杨帆在ICU里住了22天，每一天都像是在无尽的黑洞中徘徊，时间失去了意义，只剩下生命的流逝和机器的嘀嗒声交织成一种难以言喻的背景音乐。家人轮流守候在病房外，透过小小的玻璃窗，望着那个曾经健壮魁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