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死后第二天，突然出现在我床头。

「思思，请帮帮我，你妈得下地狱，否则我死不瞑目。」

「爸，你别吓我，你，你，一个死人，我怎么帮你啊？」

公公刚入土，婆婆拿出一纸离婚协议，让我和他儿子离婚，净身出户。

我看着飘在半空中的公公：「爸，你说吧。我们怎么惩罚这个毒妇。」

1

「哎哟我的娘！」

刚睁开眼，我就被床头的公公吓得跳起来，睡意全无。

「思思，请帮帮我，你妈得下地狱，否则我死不瞑目。」

公公耷拉着一张老脸，满脸痛苦。

「爸......爸，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啊，走了就走了，到那边好好生活......」

我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跟过死人说话，我是第一次，极力故作镇定。

「思思，从你入门，我就没亏待过你，也从没要求你做过什么，这次算爸求你了。」公公流下两行泪水。

原来死人也是会哭的。

本来公公毫无预兆地去世已经十分可怜，现在他在我面前苦苦哀求，我心里很难受。

但是，我哪敢随便答应一个死人什么事啊，虽然现实没遇到过，但电视剧我可看多了。

一旦答应某个鬼魂替他办什么事却没实现，那可是要被缠一辈子的。

于是我一番教导。

「爸，你明天就要出殡了，这世间有什么恩恩怨怨，你跟妈有什么不愉快，都过去了，我们会给你烧很多纸钱，你就在那边好好过吧......」

公公摇了摇脑袋，「没事，我也不为难你了......」说完就轻悠悠地飘走了。

我心有不忍，毕竟在这个家里，公公是对我最好的人了，甚至生病时给我端水送药的也是他。

但是他要让婆婆下地狱，我咋帮，心有余力不足啊。

不对啊！我脑子一转，公公一向疼爱婆婆，家里家外都是公公打点，婆婆整日清闲快活，连我都很羡慕婆婆。

公公这是为什么要让婆婆下地狱呢？

2

我把跟公公的谈话告诉林少威，他皱着眉头，表情有些不自然。

「没发烧吧？说什么胡话呢？」

我就知道他不信。

算了，没必要解释太多。

我和林少威是相亲认识，只能算搭伙过日子，没什么感情。

但尽管我对他没有爱情的成分，但我还是尽到妻子的义务，一边工作，一边照顾他的衣食起居。

本来我们在外面租房子，林少威被裁后，我一个人养活不了我们这个小家庭，他就带我搬回他家里住，说等他找到工作我们再搬出去。

他没再去找工作，一住就是三年。

有公公婆婆伺候着，他只要张口吃饭，闭眼睡觉，睁眼打游戏就行。

在这个家里，他还是长不大的宝贝儿子，而我像个外人，除了公公对我友善些。

吵了好几次，他压根不听，我就没再多说。

失望累积多了，也就无所谓了。

公公的葬礼上，婆婆哭得死去活来，好几次闭气晕了过去，醒来又继续哭。

她哭喊，公公心太狠，怎么舍得忍下她就走了，要走也带她一起走啊。

她用头使劲撞着公公的棺材，众人赶忙拦住，婆婆额头已是鲜血直流。

在场没有一个亲戚朋友不被打动，都说公公婆婆感情真是太好了，公公走了，婆婆一个人太难了。

我悄悄看了一眼飘在空中的公公，他瞪得血红眼睛盯着婆婆，气得浑身发抖，仿佛要把婆婆撕了。

「这个烂女人，真是会演戏啊！」

「我被她骗得好惨，活该，活该啊！」

「一日夫妻百日恩，亏我这么掏心掏肺对她好，哪知她的心这么狠毒。」

我清清楚楚听见公公怒喊，但是我既不敢看他，也不敢接话。

我告诫自己，公公婆婆之间的什么恩什么怨，都与我无关，我不能引火上身。

3

葬礼刚结束，婆婆把几张纸拍在桌上。

「签吧，从此你和我们家就没关系了。」

「签什么呀？」

离婚协议书。

我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太阳穴越来越涨。

上面写着我和林少威婚后关系不合，协议离婚，我自愿净身出户。

我彻底懵了，我和林少威什么时候要离婚了？我这个当事人全然不知。

况且如果我们要离婚，也是我和林少威之间的事，婆婆凭什么代理林少威？

再说了，什么叫净身出户？车子是我贷款买的，林少威出过一毛钱吗？

「妈，你这是什么意思呢，我和少威没打算离婚啊。」

「周思思，」她笑道，「别演戏了，你自己心知肚明，你跟我儿子没感情，不合适，不如趁早分开，我儿子好另外找一个，我这辈子还是想抱孙子的。」

和林少威这样无趣的婚姻，我不是没动过离婚的念头。

但在林少威并没有犯过原则性错误的情况下，我不知如何开口。

这下倒好，婆婆主动让我们离婚。

好事当头，我却不乐意了。

我以为是公公刚走，婆婆悲伤过度，神志不清，于是耐心向她解释。

「妈，我和少威是相亲认识的，感情淡一点很正常，但我们平平静静地过日子，还没到离婚那步。」

「而且离不离婚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妈你还是不要插手了。」

「至于怀孕的事，这个不怪我，是少威......」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婆婆打断我，「我心意已决，你趁早签字，搬出我家，我不想再看到你。」

婆婆说完起身走了。

我惊掉下巴。

「就跟你说了吧，你妈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飘在空中的公公冒出一句。

是的，他一直跟在我身旁，只是我装作不知道。

公公很有礼貌，不该看的他就会消失。

此时我在气头上，没理会他。

我回到房间，林少威赶忙把电脑切换成游戏桌面。

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干嘛。

我把离婚协议砸在他面前。

「你妈让我们离婚。」

「哦。」

他吊儿郎当拿起笔，很快签了字。

我眼珠子快要从眼眶里挣脱出来。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这是要跟我离婚？你妈脑子不清醒，你也痴呆了？我做错什么了你要跟我离婚？」

他不务正业三年，家里开销还是我支付，他就像个残废。

我都没提离婚，他有什么资格先签字。

「你什么都没错，但是我当然得听妈的啊，爸走了，她就剩我一个儿子，我能不听她的吗？百善孝为先。」

「你他妈有病吧，你全家都有病！妈凭什么插足我们，她和爸的事情我也没管啊。」

「......你，你知道了？」林少威有些吃惊。

果然，确实有什么事发生了，只是瞒着我一个。

「我......」

林少威看出我的犹豫，知道我根本不知道。

「好了好了，别吵吵了，出去，听着头疼。」他揉了揉太阳穴。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然林少威不可能这么干脆地同意离婚。

想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后，林少威就对我穷追不舍，我知道他看中的是我的外貌，带出门有面子。

而我之所以选择他，是觉得他坦诚可靠，对我好，只要我需要他的地方，他二话不说就会出现。

哪知这一切在他丢了工作，回家啃老后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不离。」

「你不离？你疯啦？我啥都没有，你还赖在我身边干嘛？」林少威明显慌了，「哦，你要车是吧，行，车子给你。」

「笑话，什么车子给我，车子本来就是我的！我偏不离，你们这么欺负人，还想我乖乖答应，做梦。」

「周思思，别自讨没趣了好吗？我就不喜欢你，就想跟你离婚，行了吧？」

「哎，别说，我就喜欢你林少威，我就不想跟你离婚，行了吧？」我故意耍起无赖。

「别逼我打你......」林少威冷冰冰地说。

以往林少威威胁要打我，公公就会斥责他，所以我没挨过揍。

这一次公公不在了，我隐约感觉他真的会动手。

但我不能怂。

「你打试试！法制社会，我还怕你不成。」

林少威高高扬起手。

叮咚。

门铃打断我和林少威的对峙。

「去开门。」

我把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个脊背挺直，收拾得整整齐齐，精神抖擞的大爷。。

「淑芬在吗？」

原来是找婆婆的。

「妈，有人找。」

「就是他！这个臭男人，竟敢找上门，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公公突然一下窜到大爷跟前，掐住大爷的脖子。

我被吓一跳。

大爷当然毫发无伤，只是稍微打了个抖。

「奇怪，怎么有阵冷意。」

婆婆出来了，换了一身崭新的裙子，满脸笑意迎上来。

4

「黄大哥，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婆婆殷勤万分，又是让座，又是倒水，还让我去洗水果。

前一秒还逼迫我离婚，后一秒就习惯性地使唤我。

我不情不愿地来到厨房，依旧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声。

「我来看看你，你都好吗？」大爷问婆婆。

「我......唉，往后的日子太难了，黄大哥，我可怎么办呢......」

「没事，还有我呢。」

「黄叔，来啦？你喝什么茶呀？」我听到林少威的声音。

哟，请不动的佛竟然也出来了。

「少威，今天没去上班吗？哦，也对，你爸爸的事......节哀顺变。」

「是的，跟公司请假了，谢谢黄叔。」林少威谎话信手拈来，还带着哭腔。

装！我怎么从来没发现这两母子这么会装呢。

「那个，就是周思思？」

「是的。」

「长得倒是好，就是学历，工作，上不得台面......」

「是啊，少威正要跟她协议离婚呢。」婆婆急忙解释。

「也好，也好，这样也方便......」

「黄叔，没事多来家里坐呀。」林少威几近奉承。

......

合着这个什么黄叔也想要我跟林少威离婚？

我跟他素不相识，今天第一次见，他倒管上我来了。

我情不自禁看向角落里气呼呼的公公。

「爸，你知道些什么？」我小声问。

「终于想起我来啦？你这个坏丫头，不是装看不到我吗？」公公气道。

「爸，我这不是害怕嘛。」

「怕什么怕，我死了也是你爸。你该怕的是那两个人那两个人，」公公朝客厅怒了努嘴，「他们早就计划把我们清理干净了。」

「我们做错什么了？」我惊道。

「水果怎么还没洗好啊？」客厅传来婆婆的催促声。

我只好先端了水果出去。

公公悠悠地飘在我身后。

「黄叔，吃水果。」

礼貌是我的习惯。

「谢谢。」黄叔点了点头。

突然安静下来，没人开口，气氛有些尴尬。

「你忙你的去吧。」婆婆对我说。

偏不，倒要看看你们想做什么，于是我坐了下来。

「没事妈，不忙，我想在客厅坐会儿，房间里少威刚打游戏抽烟，窗也不开，味道有点大。」

婆婆和林少威的脸抽了一下。

「黄叔，之前怎么没见过你呀？你是我爸的朋友吗？葬礼上好像没看到你。」我一通问候。

「什么鬼朋友！他是你妈在老年大学的同桌！天天鬼混，不要脸。」公公咬牙切齿地说。

「哦，我跟你爸还没见过，就听到他走了的消息，所以过来看看......」黄叔明显不是很想回答我的问题。

「多谢黄叔好心，你能来看看我妈真是太好了，她跟我爸感情非常好，我爸走了，她差点也跟着走了，她说我爸是她这辈子唯一爱的人，还说她怎么都不会再找了......」

婆婆和黄叔的脸顿时都绿了。

「别瞎说！」

婆婆斥责我。

太晚了。

「我还有点事，那我先走了。」黄叔立马起身。

「黄大哥，别急呀，再多坐会。」婆婆急了。

黄叔前脚刚走，林少威一个巴掌就打落在我脸上。

「给你能的，你想干嘛？」

我捂着发烫的脸。

「打，你再打啊，我告你家暴，想离婚是吧，行啊，我让你身败名裂，输个精光。」

林少威可能忘了，我从来就不是服软的性格。

这么多年的忍让，不过是因为公公待我如亲生女儿，我感激在心。

「思思，别生气，」婆婆忽然换了一副和气面孔，「咱们好好商量，有话好说。」

平日里她总是对我趾高气扬，说话也都是命令式语气，这会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就问一句，是不是因为这个黄叔，你才让我们离婚？他到底是谁，凭什么管我？」

「当然不是了，思思，你想什么呢，妈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妈是为了你和少威两个人的幸福，既然不相爱，分开了对你们都好。」婆婆拉住我的手。

没一句实话。

「哼，」我冷笑，「妈，你要想跟这个什么黄叔好，你就跟他好，我自然不会管你们，麻烦你也别管我们，别把我逼急了，闹出点什么事情来。」

我把窗户纸捅破了。

公公着急了，飘到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