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你女儿胡曼曼死了！”
“你不会让她一个人孤独的去死吧？下去陪陪她。”
植物人是能听见人说话的。
我爸的心率开始剧烈变化，
我不顾一切冲上前，可却只能从胡馨身体里穿过去。
听着仪器的声音，我冲出门外，
用尽浑身力气卷起一阵风来，
护士立刻起身来病房关窗，终于注意到我爸。
“病人家属请先出去。”
“86号病人有情况！”
一群医生护士冲进房中，检查着我爸的身体状况。
我听到胡馨恶毒的诅咒，
“去死，去死！家产是我一个人的！”
我守在爸爸病床前，哭的不能自已，
“爸，你醒醒呀，你最疼爱的女儿被人欺负了。”
爸爸，好想你。
爸爸，你不是最疼我了吗？
醒醒吧。
“86号病人手指动了！通知家属！”
我爸醒了！
我高兴的围着他上看下看，抱着他哭，
可他却听不到。
“曼曼，曼曼……”
我爸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喊我的名字，
等我妈赶到的时候，她也止不住的哭泣。
“曼曼呢？”
“曼曼，你心里就只有曼曼！你怎么不想想我吃了多大的苦头？”
我妈一直掉眼泪，
我爸伸手给她擦眼泪。
他还不能流利的开口说话，只能简短的说，“梦到……曼曼……哭。”
我妈生气的打断我爸，将一旁的胡馨拉到前面来，
“这个就是我们当年资助的孩子，叫胡馨，跟我们一个姓！”
“馨馨，叫爸爸。”
胡馨一副乖巧的样子，甜腻腻的开口，“爸爸。”
我爸没回应，在一众人里寻找着什么。
我知道他在找我。
我就在他身边，他却不知道。
“叫，曼曼。”
我妈只好当着我爸的面给我打了电话。
电话当然是关机，
因为我坠下山崖，手机摔碎了。
“死孩子！只知道气我！”
我爸皱起眉，他昏迷之前，我妈从来不会骂我。
“胡曼曼自从你昏迷后，像是变了个样子，不言不语跟个傻子一样，”我妈顿了下，拉着胡馨的手，喜笑颜开，“馨馨才像之前的她，乖巧懂事，讨人喜欢。”
我心里泛起苦涩。

再也回不去了。
她改口喊胡馨，可无论怎么喊都没用。
因为装睡的人是永远喊不醒的。
此刻的胡馨正带着降噪耳机，颇为不耐烦，
“明早我还有约会呢？休想打扰我睡觉！”
上次，我妈半夜犯胃病，我拿药烧热水的时候吵醒了梦中的胡馨。
她埋怨我，哭着告诉我妈，我故意不让她睡觉扰乱她明天的考试。
我妈扇了我一巴掌，告诉我不能这样对妹妹，
她从来没想过我是被冤枉的，
那一巴掌挺疼的，估计比现在我妈胃痛的程度还要疼一点吧。
叫不到人的我妈，只好自己慢吞吞下床来到客厅，
胡馨半夜偷喝的饮料还洒在地板上。
“啊！”
“曼曼！”
倒在地上的我妈下意识喊我，一手捂着腰一手扶着胃，模样可怜。
她这凄惨的叫声依旧没能让胡馨良心发现。
胡馨就是这样，面热心冷。
我不止一次的提醒我妈要注意胡馨的品德培养，
可却被我妈痛骂，
“你品德好怎么不去替你爸躺在床上等死？”
我自嘲的勾起嘴角，不被爱的小孩怎么做都是错误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妈稍微好点的时候，就被警察的电话叫回了现场。
警察拿着一副手套告诉我妈，
“经鉴定，这幅手套上的指纹是你养女胡馨的，她也在三天前来过这里，你知道吗？”
那手套是我织的，本是送给我妈的生日礼物，
可她却嫌弃的扔到一旁，
我捡起来时，胡馨觉得好看又抢走了。
我妈抚摸着那副手套，陷入沉思，
“馨馨确实说要爬山，但她不会来这里，我告诉过她这里很危险，她很听话。”
“或许是胡曼曼带了她的手套来这里的……”
“这幅手套是她织的。”
我燃起希望，既然我妈能联想到我来了这里，
会不会认出那副尸体就是我？
可事实却是，“那死孩子一直不听话，等她回来我一定批评她！”
在她心里，所有的坏事都是我做的。
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孩子。
妈妈，你什么时候能看看我呢？
你亲生女儿的尸体就躺在停尸间无人认领。
胡馨偷偷跑到山的附近为我烧纸，

做了亏心事，原来她也会害怕啊。
火光照耀着她的脸，她掉了几滴眼泪，双手合十，
“胡曼曼，你也别怪我，只有你死了，我才能成为唯一的继承人，继承爸妈的财产。”
此刻她的表情很复杂，有恐惧有贪婪。
鳄鱼的眼泪，不过如此。
我妈还没回家，这次神秘山出事，是个爆款新闻，她要加班加点报道出来。
我跟在她身后，看她一遍遍看着现场的照片。
看到尸体照片的时候，她停下来，叹口气，语气惋惜，
“年纪不大，家里人知道了该怎么活啊？”
“要是馨馨遇到这事，我也活不下去了。”
“要是……唉……”
我听着，如坠冰窟。
没有提到我，她果然不爱我。
第一次知道死了的人还能感受到心痛。
我捂着心口处，忍不住留下心酸的泪水，“在你眼里，我就不是你女儿吗！”
凭什么只想着胡馨！
我什么时候也能得到你这样的关怀？
心碎了一地，我决定去看医院的爸爸。
他还是慈眉善目的躺在那里，手上带着的是跟我同款的平安红绳。
生前，我每天都要来跟他讲话，
固执的认为爸爸一定会醒过来，
只要爸爸醒了，妈妈就不会再怪我了。
可日复一日，爸爸依旧躺在那里，逐渐有了几根白发。
“爸爸，如果你醒着，你会像妈妈一样不爱我了吗？”
“你快醒醒吧，我想你健康的活着。”
“家里有个坏孩子，爸爸你一定会偏爱我的，对吧？”
我知道我现在说的话，他都听不见了，
可我也只能说给爸爸听了。
病房的门推开，胡馨竟然来了，
她一向不肯来看我爸，觉得很吓人。
这次是来干什么？
胡馨小声喊着，“叔叔，你应该不会醒来了吧？”
“你继续躺在这里，会增大妈妈的负担，自己也痛苦，不如让我来送你一程？”
她表情变得狰狞，手放在我爸呼吸机上。
我极力阻止，却毫无作用。
“胡馨！你个畜生！该死的人是你才对！”
此刻，我格外痛恨自己不能上前保护爸爸。
不知道想到什么，胡馨停了下来，
“叔叔，我知道你能听
份信息难以辨认，更多的我们也无法透露。”
“对了姐，曼曼是不是也经常爬山，你要她多注意安全。”
曼曼是我，提起我来，我妈脸上的表情迅速沉了下去，
“她命大的很，死不了。”
在我妈的潜意识中我好像不会死。
警察摇摇头，我知道他劝过我妈很多次，但都没有用，只能继续投入工作中了。
对，我命大，跟爸爸同时出车祸，我却没事。
多希望成为植物人的是我啊，
这样我就永远是个幸福的小孩了。
忙完工作的妈妈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胡馨立马凑上来给她捏肩。
“胡曼曼轻点。”
捏肩的手停下，我妈睁开眼，立马换上笑脸，
“馨馨真懂事，不像你姐那么叛逆，出去几天了还不回来。”
之前每次为她捏肩捶腿的都是我，
胡馨只不过偶尔的卖乖，就能换来她的夸赞。
“妈妈，姐姐可能就是一时没想通，等过两天就回来了，就算不回来也没事，你还有我呢。”胡馨蹭着她的脑袋，一派温馨和谐。
我妈抚摸她手背的动作缓慢下来，目光落在我紧紧关着的房门处，
“嗯。”
看她的表情，是又生气了吧？
在这个家里，我倒像是外人了。
我飘在半空中，不由自主看向厨房。
我妈下班回来就要吃饭的，每次我都会准备好可口的饭菜等她。
胡馨一向不会做饭，只泡了两桶泡面端到她面前，
“有别的饭吗？妈妈吃不了泡面。”
我妈经常工作忘记吃饭，胃已经坏了。
胡馨无措的站在原地，咬着唇装可怜，“对不起啊妈妈，我不会做饭，不过我会学的！”
她总是这样一幅无辜的模样。
可我妈就吃这一套。
她怜爱的抚摸胡馨的头，大口大口吃起泡面，
那泡面一眼看上去就没泡开，还很硬。
果然，深夜她胃痛犯了，抱着枕头蜷缩起来。
下意识她喊着我的名字，
“胡曼曼，给我倒杯温水，拿胃药来。”
她逐渐不耐烦，终于想起来我还没回家。
于是，三天来她第一次拿起手机联系我。
“再不回家就死外面，永远别回来了。”
妈，如你所愿，我

当然了，我妈一直以来的冷脸相对，使我得了重度抑郁。
我从来都不会跟她置气，只会想尽办法哄她开心，
但无论我做什么，她都只会骂我。
我看到爸爸抿着唇，脸色严肃，显然不同意我妈的说法。
他伸手拿过我妈的手机，看到我妈给我的备注是胡曼曼，
而给胡馨的备注是乖女儿的时候，深吸了口气，
“曼曼，不会这样。”
他固执的给我拨了无数遍电话，结果都是无人接听。
无奈，他只能放弃。
胡馨故作乖巧给我爸捏腿，我爸翻着白眼踢了她一脚。
这一脚让我妈的脾气上来了，
“你干嘛跟孩子置气，馨馨这么乖，你却去喜欢一个逆子！”
“当年要不是胡曼曼离家出走，你会躺在床上这么多年吗？”
“我为了照顾你吃了那么多苦，你从来不心疼我！”
我爸震惊的听着我妈对我的怨言，摇头叹气。
他将当年车祸真相说出来了。
“当时，那辆车要撞向一个婴儿车，我跑上前去推车。”
“可是那车速度太快，我来不及躲闪。”
“但曼曼用她的身体挡在我前边，说不要我死。”
“做爸爸的，怎么能让女儿保护呢？我稍一用力，就把她甩到了路边。”
我妈第一次听到这些，瞳孔紧缩。
我曾经无数次想说，但她都不肯听，只要提到这事，她就会疯了似的叫我滚。
慢慢的，我不再试图解释。
多年来的误会，我妈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胡馨抱住还在震惊中的我妈，
“妈妈，还有我呢？”
一片哭声中，我妈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胡曼曼的家属吗？”
“我是！曼曼找到了？”
“胡曼曼死了，请您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