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下胸腔里翻滚的情绪，看见她们带着同情又活该的眼神看着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走到收费窗口，把钱塞进去，交了医药费。

然后，他快步走出医院大门，手脚发软厉害。

原来，苏玉玲的孩子根本就是外面胡来的！

原来，她是被前夫当场捉奸的！

可他呢？

信了她的眼泪，心甘情愿地把她带回家，为了她，还狠心抛弃了素娥，那个陪他吃苦、伺候瘫痪的爹娘、把自己所有积蓄都给了自己的女人……沈建国觉得自己的世界轰然倒塌，胸口像被人狠狠捅了一刀，疼得连站都站不稳。

现在就连医院的护士们都知道了，可他直到现在才发现。

原来，他被苏玉玲耍得团团转！

沈建国疯了一样冲回家，却看到一个油头滑脑的陌生男人正搂着苏玉玲安慰她。

那亲昵的模样，和当初他安慰她时一模一样。

他终于明白，自己从来都不是苏玉玲唯一的男人，不过是众多之一。

他还傻傻地为了她，抛弃自己的妻子，还有肚子里那个尚未成形的孩子。

沈建国发狂般冲上前，对着那个男人就是一顿狠揍。

原本他有帮手，可如今，就连李哥都还躺在医院。

男人三两拳把沈建国打倒在地，还对他吐了口痰，“呸，就这么个玩意还想跟我抢女人！”

“走，收拾好东西，跟我走！”

他转头对苏玉玲下令。

女人匆忙抓起包袱，“早就准备好了，走吧。”

她急切地想要离开。

沈建国想到她的谎言，想到被男人痛打到丧失尊严，脑海一片空白，他看到地上的水果刀，抄起刀直接刺向苏玉玲的背。

一刀、两刀、三刀……“我让你走，让你走！”

男人像疯了一样，一刀刀捅下去。

小油头大喊：“杀人啦！”

转身就逃跑了。

看着倒下的苏玉玲，沈建国渐渐瘫坐在地上。

李嫂回到家，看见沈建家的大门敞开，探头一看：满地的血迹，苏玉玲已经断气，男人呆坐在地，满手鲜血，低声喃喃。

二十年后沈建国服刑了二十年，临睡前，牢房里播放着新闻。

突然，一个熟悉的名字在耳边响起：“程素娥。”

他愣了一下，镜头中的女人没有一丝衰老，岁月仿佛在她身上未曾留下痕迹。

新闻中，她凭借一手素食手艺创办了连锁企业，成为了女企业家。


#第一章“沈建国，你要是想请她，咱俩就一拍两散！”

程素娥咬着牙，带着狠劲儿，对丈夫沈建国说。

沈建国楞了楞，没想到对他百依百顺的女人竟然拒绝，他问：“素娥，你怎么了，老板答应只要这次工程顺利完成，以后城里县里的承包都给我干。

我想弄个食堂，让玉玲来帮帮你，也是想干好这一票。”

“你放心，以后等有钱了，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程素娥当然知道，沈建国心里那点小算盘。

前世也是这样，她任劳任怨帮沈建国办起食堂。

他从一个小包工头变成阔绰的房地产商，建的房子市值更是翻了几倍。

可站在他身边的女人，不是她。

这辈子，她不想为她人做嫁衣！

就在这时，一道软绵绵、带着几分怯懦的女声响起：“建国哥，我还是走吧。”

程素娥不用回头就知道，那女人是谁。

果然，沈建国口中的苏玉玲穿着身破旧的蓝布衣，手里紧紧抓着包袱，站在门口，眼神里满是委屈。

程素娥心里冷笑，知道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就是装给沈建国看的。

沈建国一听这话，脸拉了下来。

他冲到门口，一把拽住苏玉玲的包袱，怒气冲冲地对程素娥吼道：“这里我说了算，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见不得玉玲好！”

随即，他转头又对苏玉玲柔声细语：“玉玲，别怕，你老家都没人了，能去哪儿？

留在这里，素娥不会介意的。”

程素娥心里的火一下就烧起来，她盯着沈建国，一字一顿地说：“沈建国，我今天把话撂这儿，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你要是非得留她，那咱俩就离婚！

以后你爱请谁请谁！”

她心里很清楚，如果让步，往后的日子没法过了。

苏玉玲一听这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个不停，她试图解释：“素娥姐，我……我……”程素娥却懒得理她，只盯着沈建国，看男人怎么选。

沈建国脸涨得通红，他瞪着程素娥，气急败坏地质问：“程素娥，你到底怎么了？！

以前那个善解人意的程素娥去哪儿了？！

你怎么现在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又心疼地哄起身旁的女人：“玉玲，你别哭，别哭啊……”隔壁李嫂听到动静跑过来，一见是苏玉玲，立马笑得阴阳
砸。

“你个臭男人，跟其他男人一样，睡过就不认账了？！”

她嘶吼着。

受了一整晚的指责和委屈，刚才还被那群臭老娘们欺负得狼狈不堪，而她身边的男人不仅没有帮她说话，反而只会一味指责，甚至还动起手来！

苏玉玲彻底撕下了温柔伪装，像疯了一样，把屋子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个遍。

最后，实在找不到可砸的东西，她抄起桌上的搪瓷杯，狠狠朝沈建国砸去！

沈建国都没来得及细想她那句“跟其他男人一样”是什么意思，额头就被砸得鲜血直流。

他看着眼前这张狰狞的脸，心里一阵翻涌，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而让沈建国心心念念后悔的女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因为她正奋力地骑着车往家赶。

到家后，她先去了趟桂花嫂家，把好消息告诉她。

接着，她想请桂花嫂帮忙找些可靠的帮手。

她手头有她爹留下的三百块钱，加上火车上胖厨师和他徒弟们给的两百块多，共有六百块左右。

程素娥简单地算了一下：要接下王科长的大生意，必须请些人手，还得再买些黄豆——没有黄豆，可做不出素食。

好在现在条件好了，农村家家户户都会存些粮食，就连桂花嫂家里都能匀出十几斤。

她索性打算直接请桂花嫂认识的熟人帮忙，适当开点工资，这样村里的女人们也能赚点收入。

桂花嫂觉得这主意不错，便与她一合计，两人直奔村长家而去。

第二十三章程长根正哼着小曲，喝着白酒，就着桂花嫂送来的素食下酒。

一旁的长根婶摇着头，一边纳鞋底，一边叹道：“我说啊，素娥虽然离婚回来了，可她以后怎么办啊？

总不能守着老宅过一辈子吧？”

“你少管！”

程长根鼻子里哼了一声，“当初就是程老爹管太多，素娥那丫头犟得很，才嫁给了那家白眼狼。

现在闺女回来了，你就别再操心了。

再说了，素娥手艺好着呢，饿不死！”

程长根跟程老爹的关系一向铁得很。

饥荒那阵，要不是程老爹接私活，偷偷给他家送吃的，他一家子早就饿死了。

做人啊，不能没良心！

“好好好，我不说了，谁让素娥她爹是咱们家的大恩人呢。”

长根婶知道自家男人的脾气，连忙哄着说好话。

她正想再嘀咕几句，突然听见
李嫂慌了，赶紧用袖子擦去程素娥脸上的泪，可泪水越擦越多。

沈建国进屋，看到她落泪，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门槛绊倒。

“素娥，别难过，我们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他稳了稳身体，似乎想起什么，说：“李嫂，麻烦你照顾一下她们俩，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李嫂不用想也知道，他是急着去供销社，给隔壁买红糖。

“照顾素娥是应该的，隔壁那个我可不管。”

她倒了点热水，递给程素娥：“素娥，来，先喝口水。”

“谢谢嫂子，我不渴，想休息一下。”

程素娥疲惫至极，闭上眼睛，不愿再看这个她爹至死都不愿意她嫁的男人。

“好，那你先歇着，我回家帮你拿点东西。”

说完，她帮程素娥拉了拉被角，连看沈建国一眼都懒得，转身就走。

她们两家住得近，彼此都有对方家钥匙。

“李嫂，记得一会儿回家炖点鸡汤，带过来。”

沈建国朝着李嫂的背影喊道。

接着，他说了一句：“素娥，你好好休息，我马上回来。”

便匆匆离开。

程素娥清楚，自己还是醒来的太晚了。

不过也好，孩子没了，她也能彻底跟沈建国划清界限。

迷迷糊糊间，她被隔壁的大惊小怪声吵醒。

“建国哥，你太破费了，这红糖可不便宜吧？”

“没花多少，是大夫开的条子，我去供销社买的。”

“玉玲，来，我给你冲了点红糖水，先喝口暖暖身子。”

“谢谢建国哥。”

接着一阵夸张的喝水声，伴随着撒娇的语气：“建国哥，这红糖水真好喝，你对我真好，跟咱们定亲那会儿一样。”

“要不是当初我爹娘逼着……说不定我们的孩子都上学了……别这么说，玉玲，你先养好身体，别哭了。”

“你看，我顺便给你买了条新毛巾、牙刷、搪瓷杯，还有脸盆，住院这段时间正好能用上。”

“好了，别哭了，来，再喝点红糖水。”

程素娥睁开眼，盯着天花板。

她觉得大概是幻听了，那样温柔又耐心的沈建国，熟悉得让人陌生。

她转头，目光落在桌上，那杯李嫂给她倒的水，早已凉透，就像她对沈建国的心。

这时，李嫂一手提着旧搪瓷盆，里面塞着程素娥的换洗衣物，一手拎着暖壶，走进病房。

“素娥，饿了吧？

来，喝点
发花白、年纪几乎与程老爹相仿的桂花嫂，程素娥再也忍不住，放声嚎啕大哭：“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程桂花不仅是邻居，还是程老爹的远房姑表妹。

老太太一辈子没结婚，把程素娥当作亲生女儿一样疼爱。

当年，她也极力反对她嫁进沈家，可儿大不由娘，何况程素娥的脾气和程老爹一样倔强得很。

那时，她亲眼目睹程老爹入土时，连眼都没闭上，心里也恨过程素娥。

可又能怎么办呢？

自己养大的姑娘，只能盼着她跟沈建国进城后能过上好日子。

可就在刚才她听村里人说程素娥回来了，但她是一个人回来时，老太太不用多问就明白，那男人正如程老爹预料的，心里根本没有小素娥。

老太太抹着眼泪，从怀里掏出一个泛黄的旧信封，递给她，“你爹临死前特意嘱咐过，如果有一天你回了老家，就把这封信交给你。”

程素娥接过信，打开一看，是爹亲手写的。

歪歪扭扭的字迹映入眼帘，读着读着，她泪水止不住地淌满脸颊。

信中，她爹写道，存了三百块钱在桂花嫂那儿。

如果她一个人回老家，桂花嫂会把钱给她；如果她带着沈建国和孩子一起回来，这钱就算是从未谋面的外公给的红包。

程素娥心痛不已。

原来，爹早已算准了一切，知道她若走投无路，必定会回到老家，因为这里是她永远的避风港。

桂花嫂颤抖着掏出一条花手绢，一层层小心摊开，“这是你爹攒了好多年的积蓄，他本来说要给你做嫁妆，可……”她哽咽着，没能继续说下去。

眼前是一张张皱巴巴、带着油渍的毛票——一毛、两毛……一块、两块……程素娥的眼前浮现出爹挥舞着大铁勺做饭的模样。

“谢谢你，桂花嫂。

我想去爹的坟前给他磕个头，认个错。

我再也不走了，哪儿都不去，就守着你和我爹。”

程素娥红着眼眶，向老太太郑重承诺。

“哎，哎，好素娥。

我这就去村口小卖部买点香烛纸钱，咱们一起去祭拜你爹，告诉他你回来了。”

老太太抹去眼泪，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比起程桂花高兴的心情，此时，苏玉玲却在病床上坐立难安。

第十八章她见到前夫才知道，原来同房的孕妇是宋方厂里领导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