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个眼熟的箱奁被抬了出来，我心狠狠的被揪起来。
那个箱奁是我亲手挑选的木材，亲手画的花样打造出来的箱奁。
是我送给姐姐跟刘承安新婚的礼物。
婢女掀开箱子，挑挑拣拣的。
里面全部都是我曾经送给他们的所有礼品，从绸缎绣品到宝剑匕首。
破破烂烂，早已失去颜色，一看便是长期丢弃不得妥善保存导致的。
我的心一点一点的冷了下去。
“夫人说这箱子都是不用的破烂，让你们拖出去烧了就是了。”
我心如刀割，泪水打湿了我的被褥。
屋外各房的婢女们还在叽叽喳喳的聊天。
“明哲公子可真受宠啊，若是我能有这样疼爱我的姐姐和姐夫，我愿意拿一切来换。”
“那当然是因为明哲公子值得了？他可不像那个会沽名钓誉，拿着仙丹骗人的那位大公子一样呢。”
“当初刘将军在战场上九死一生的时候，是明哲公子不顾一起冲到了边境，冲进了尸堆中，在剑雨中将将军背了出来呢，甚至为了替将军挡箭，伤及了肺腑险些一命呜呼。”
”将军回京后知道是明哲公子救下了他，当场就发誓日后明哲公子便如他的手足一般。”
我浑身颤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的手摁住了腰间的伤痕，那时那一年我背着他冲出敌军的包围时，被对方一箭捅穿留下的伤疤。
现如今听到的这些话，又像是一把利箭刺进了我的心脏，疼到我几乎无法呼吸。
外面，姐姐屋里的丫鬟也开口了。
“我们夫人疼爱明哲公子，因为当初夫人小产下红不止，几乎血都要流光了，太医说若是能够有一位与夫人血脉相近的人为夫人献出心头血，说不定可以救下夫人。”
“要不是明哲公子偷偷放了自己的心头血给夫人用，夫人怕是会没命了。”
“夫人知道真相后就抱着明哲公子说，以后明哲公子就是他最宝贝的弟弟，是她的命。”
明哲是她的命？
那我呢？一路驾马疾驰到边境，生生累到呕血的我，从死人堆里背着刘承安往外爬的我，被敌人一箭射下悬崖的我，为姐姐献出心头血险些失血过多没命的我。
又算什么呢？

不配做男人！”
“呸，这样恶心的人怎么可能炼出救人的仙丹，我看说不定他是靠下贱的行当换来的丹药呢。”
“呕，一想到我吃过这个他炼出的丹药，我就想吐。他这样污秽之人的丹药，让我们这些无辜的百姓吃了，真是污了我们的口舌！”
他们一边谩骂我一边呼唤：“大家快来瞧瞧！看看他到底有多下贱，真是丢尽了脸！”
“打死他！打死他！太丢我们男人的脸了！”男人们满脸凶恨和欲望，吐沫横飞的叫嚣。
“恶心死了，不打死他万一勾引我家男人怎么办！”女人们一口一口唾沫吐在我身上。
孩童们拿着石子不断的砸在我的头上。
我恍惚的看着眼前这些平日对我恭恭敬敬，满眼都是感激的百姓们。
他们的嘴巴里此刻全是污言秽语。
没人在意我的求助，他们都在为我的痛苦而狂欢。
刘承安驾马而归，看到这一幕立刻冲下马，怒吼着把人群驱散。
姐姐也从府中适时冲了出来，用外衣挡住我。
“侍卫是干什么的！那么多的乞丐冲进来，你们都不知要拦住的么！”
他们还在演戏，演的那么逼真。
我却觉得一阵反胃。
姐姐将我抱入怀里，满脸都是憔悴和愧意：“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姐姐累的睡过去了，没注意到这群人渣竟然又冲进府里了。”
“安寻别怕，我会警告今天在场的所有人，谁也不准说出去半句话的！兄弟我再也不会让人伤害你了！”
我闭着眼，不去看他们虚伪的关切。
姐姐对不起我的，难道只是今天这一出闹剧吗？
伤害我至深之人，不就是你吗？我的好兄弟。
明明是我如珠如宝放在心上的姐姐和兄弟，却为了另一个人将我摧毁。
我再也经受不住打击，昏死过去。
姐姐惊恐的大叫着我的名字，刘承安抱着我冲进了内院。
“快叫太医！快叫太医！”
“这下糟糕了，本来他的四肢已经很难治愈了，现在又遭受了重创，怕是只能截肢了！他的内脏也全部都被捅破了！只能切除掉才能保命......”
“现在就算是能救回乔公子的命，他日后也只能像是人彘一样的躺在床
，那我就是相府唯一的公子了，而不是一个该死的庶子！”
我忍住声音的颤抖：“乔明哲，我从来没想过要抢走你的生活，当初是我劝着姐姐接纳你。这次进宫献药我也没想过要求娶公主。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呢？”
“你放我走吧，我会走的远远的，以后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乔明哲却轻笑一声：“你只有死了，我才能放心啊。”
说完，他就摆了摆手，示意那些乞丐把我带走。
可是身后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乔明哲立刻神色一变，弄乱自己的头发，掌掴了自己一个耳光。
“哥哥，我错了，我不该进宫进献仙丹的，我也不该答应娶公主的。你让那些人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明哲！”刘承安一脚踢开倒在地上的我，护住了乔明哲：“我看谁敢动你！”
姐姐也看到了乔明哲狼狈的样子，红了眼圈，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衣护在他的身上。
“别怕，别怕，姐姐来救你了，快叫大夫来啊！”
他们抱着明哲，不断的询问关心他的情况，从头发到脚后跟，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复查看。
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被一脚踢在了胸口，旧伤反复，我呕出一大口血。
乔明哲躲在姐姐的怀里不断的发抖，哭的不能自已：“我担心哥哥因为我不开心，想过来跟他道歉，没想到姐姐竟然指使这些人把我往厢房里拖。他还说.....”
“他还说，他要让我也尝尝乞丐的滋味......”
“姐姐，姐夫，你们别怪哥哥。他大概真的是爱上了跟乞丐苟且，所以才这样对我......”
姐姐脸上的怒意滔天：“乔安寻你这个畜生！明哲处处关心你，担心你，体贴你，你竟然敢对他下这样的毒手！”
“你把明哲吓成这样，我绝对不会轻饶你的！我要让你给明哲赔罪！”
刘承安失望的看着我，眼神中都是怨恨和质疑：“你现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明哲那么善良懂事的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毒手的？也不怪外面的百姓那样骂你，你活该你被那些人凌辱残害！那都是你的报应！”
他们扶着乔明哲往外走去，姐姐叫来了小厮：“把后院的门
上，靠着器皿进食排泄才能勉强活着了。”
姐姐悲痛万分：“不可能！我命令你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治好我的弟弟！！否则，你们都要给他赔命！”
刘承安听到太医的话，几乎要晕厥：“安寻，我们说好要陪伴彼此度过每一个生辰的，你不能丢下我啊。”
我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被包扎好了。身上盖着被子，看不出到底哪里被截断了。
姐姐趴在我的床边，牵着我的手。感觉到我手指动了，立马坐起身来。
“你醒来了，太好了。我还以为我要失去你了。”他一边说一边哽咽：“你饿不饿？渴不渴？我让小厨房去做些好补身体的膳食。”
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我的神色，关心中带着愧疚。
我只觉得疲惫。
他们把我害成这副样子，如今还装作这样担心愧疚的样子做什么呢？
我从她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我没事，你去休息吧，看你神色实在疲惫。”
见我依然如往常一样平静，姐姐松了口气：“好好好，你好好的休息，有事情便让下人喊我。”
院子里下人们忙忙碌碌的。
不用我差人去问，一旁的婢女声音大到我不费力气就可以听到。
“这可是夫人专门请来画师画的小像，你们要收好了，回头给大公子带进宫里。”
那张画像被他们展示出来，画像上是我姐姐和刘承安，中间是乔明哲。
似乎还有姐姐的提笔落款“家和万事兴”.
好一个家和，他们三人一家，唯独没有我。
“这是将军每年生辰给大公子准备的礼物，这是夫人每年生辰给大公子亲手绣的绣品。都收好了，回头也要跟着大公子一起进宫。”
一件一件的，每一件都能看出送礼者的精心。
我有些恍惚，我有多少年没有收到过来自他们的生辰礼物了？
每一年他们都会劝我：“若是明哲看到这些礼物，他一定会伤心的。”
“我们都陪在你身边了，还需要什么礼物。倒是明哲比较可怜，既没有亲人也没有礼物。”
我心甘情愿的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再也不提要礼物的事情。
原来到头来，没有亲友又没有礼物的人，是我啊。
“这些箱奁是什么啊？
定下的约定，而我也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了。
我与你们，就此别过，此生，再也不复相见。
及笄礼那日，宾客云集。
乔明哲众星捧月的站在人群中，接受着众人的吹捧。
姐姐不知道是愧疚还是故意为之，让人将我抱出了房间，放在了亭子里，能够看到人群的欢闹。
乔明哲看到我被抱出来，立马走了上来，握住我的手，潸然泪下：“哥哥，我都听说了，你日后怕是连正常排泄都难了。我快心疼死了。”
我闭上眼，不去看他那副惺惺作态的样子，
他抱住我的肩膀，蔻指不断的掐着我另一边断臂的伤口，疼的我不断颤抖。
姐姐从看热闹的人群中走了过来，目光带着戒备和警告向我投来。
我知道乔明哲一贯喜欢当着姐姐的面栽赃陷害我。
我干脆不言不语，也不再反抗，只是默默忍着疼。
“哥哥一定是在怪我一直没去探望他，可是最近我都在宫里，陛下说我献上的丹药有奇效，已经给我赐下了与公主的婚约，我必须陪着公主，实在没办法回来啊。”
人们都开始吹捧他，恭贺他跟公主好事将近。
而我，则被人们鄙夷到了尘埃中。
“跟乞丐厮混的下贱皮子，都被搞烂了。”
“靠身体换来的脏药搏命声，活该落到这样的下场。”
即便我看不到他们嫌恶的神色，可是那些话却刺痛着我的心。
“安寻，你出来透风够了，就赶紧回去吧。”
姐姐说着，让下人赶紧把我抱走。
他话语中的焦急不是因为担心我受伤，而是担心我丢人，破坏了他宠爱的弟弟的及笄宴会。
我被她喊来的下人带走，去的方向却不是我的卧房，而是越走越偏。
我心惊，挣扎的从他怀里逃离，滚落在地上：“你想干嘛，你要带我去哪里？”
一直垂着头的下人露出一张赃污不堪的脸，笑得满口烂牙：“当然是带您去快活快活啊。”
我看着眼前的人脸，脸上霎时间一片苍白。
这张脸我怎么会认不出来，他就是几次三番帮着姐姐一起凌辱我的乞丐头子。
身后传来乔明哲的冷笑，言语间都是恶毒：“你为什么当初没有病死呢？如果你死了